第三十二章 公库

    江家兄弟本来底子就薄，若是陷入督抚斗法之中，怕是一不留神就是个万劫不复的局面。

    这也是杨渊坚持不愿意将杨家乡兵变成官兵的主要原因，真不值当为了朱由检的那两三个饷钱陷进无边的政治纠葛之中。

    而且那饷钱还不能按时足额发放。

    叶天明将茶盏轻轻放到旁边的书桌上看着杨渊：“今日潜之请江兄过来，却是有一件事情要与江兄商议。”

    叶天明辞去那教书先生的差事也有五六日的功夫，他本来便没有什么家当，索性来到壻水铺与杨渊同住。最近几日在壻水铺跟杨渊商量出来了一套征收厘金的详细办法。

    江畑看了一眼叶天明，然后又看了看上首的杨渊。

    他与叶天明远称不上熟悉，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罢了，此番他来拜访杨渊，杨渊要叶天明列席，让江畑一时有些吃不准杨渊是什么主意。

    “叶兄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叶天明清了清嗓子：“我等准备立一个关所，征收来往货物，照价纳税，其中粮食十则抽一，茶叶十则抽二，煤铁百则抽五，以上种种有个条陈在这里。”

    叶天明说着从袖内取出来一个红绢包着的小册子交到江畑手上。

    江畑双手捧过，将册子大概草草翻越一遍，眉头紧皱。

    他来不及细读，这上面林林总总不下数百条，规定了货物按照不同的种类抽成，货物进出的税率更是不同。

    仅仅粮食为例，同样一石粮食，运出洋县按十抽一为例，运入洋县则按百抽一为例。这分明是不让洋县粮食卖出，而不断引入外县粮食。

    而茶叶则不同，运入茶叶十则抽三，运出茶叶十则抽二，里外里一算看上去是帮着洋县粮食走出去，实际上则是洋县的茶叶也要掏出一笔重税。

    而煤铁焦炭等物，税收则更是让人看不懂，外面煤铁进入洋县，一律按照十抽五计算，而煤铁由洋县出外，则按百抽一计算。

    江畑将整本册子翻阅一遍，发现全本没有以银子计价的地方，全是以各种物资抽抵。

    “叶兄，我说一句难听话。”江畑嘿嘿一笑：“这不是咱们自己折腾自己么？这洋县的大宗生意，不都是我家跟潜之兄家在做？”

    叶天明了一眼江畑，又看了一眼上手的杨渊，却是缄口不言。

    “这个关所，是我授意来立的。”杨渊看着江畑：“主要是这样，我与詹时雨商量，准备用旷社的名义，将全县大大小小的各种税收摊派全承接下来，代为缴纳。”

    江畑看着杨渊，不明白他到底所谓何意。

    “而这款项么，就从这个关所里出。从此以后，全县上下就不用交纳那份皇粮国税了。”

    杨渊说道这里不由得感谢两个人，一个是朱元璋，一个是张居正。

    明王朝不管后来怎么改革，但是朱元璋那个小政府的根子就在那里，而张居正改革之后，至少财政上面有个明明白白的数字。

    这个数字看上去并不大，但是压在小民头上却是一座大山。

    其实说来也简单，皇粮国税是不可能直接进入到国库里面的，他需要各级官员配合。

    而到了地方上面，最顶上的知县虽然都是进士出身，但是三年一换，真正位于毛细血管之中的就是小吏。

    海瑞曾经列过一个条目，他在县令任上一年能从小吏手中得到的常例银子便有两千七百两之多。到了清代，这个数字直接翻到了两万两白银。

    这些银子都是从税收中盘剥出来的。

    大明的百姓是不必算自己要交多少税的，交多交少完全看今年来收税的小吏与粮长、里长之间如何商量。

    杨渊承下这个中间环节，如果说有谁是真的吃亏了，那就是原本把持着这个通道的小吏们。

    江畑不知道自家这位好友什么时候疯了。

    “我说潜之，这不等于是拿咱们自己的银子给别人纳税。”江畑看着杨渊不解道：“这到底是是图什么来着？”

    杨渊看了一眼江畑：“怎么会这样简单。”

    “哦？”

    江畑看着杨渊，不知道这位潜之兄是什么打算。

    “税是免了，但是粮还是要征。”杨渊看着江畑：“不过是少征一些，一亩地征一斗米，这米还有征收的物资，全部都入账中。”

    “账？”江畑看着杨渊：“这账还用算吗？怎么算也都是赔钱买卖。”

    “唉，还是算算的好。”杨渊看着江畑：“等到了明年，这账若是算完，若是赔了，我来把缺额补上。若是赚了，你我各三，剩下的纳入公库之中。”

    江畑哼哼了一句。

    “我的亲哥哥唉，赔个底掉，还公库呢。算了算了，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回去也要禀告我家老爷子。还是让我看看你鼓捣的那个新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