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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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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而他,一个妾室之子,只要一向疼爱他的傅恒一死,他在公府里就和个下人没两样!这是命,无论你怎么挣也挣不过的命。他原本以为自己起码在一件事上与他哥哥是相同的,甚至还略胜一筹——至少是他先认识他的!

    可如今。。。他才知道,和|对他的友情或许一如当年,但对他哥哥,却早已孳生成另一种他永远得不到的感情。

    福长安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他觉得冷,冷透了心——他第一次感到了被人遗弃与背叛的痛苦,无关爱恨情仇,仅仅是□□裸的妒忌与憎恨。

    和|踏进家门的时候不过卯时,院中只有一个仆人在昏暗晨光中扫着落叶,佝偻着背越发显得单薄可怜,和|喉间一动,开口唤了一声:“刘全。。。”

    那人背影一僵,不可置信地丢下扫帚转过身来:“爷。。。爷——您——您可回来了!”

    和|任由着刘全扑过来上下周身地审视检查,嘴里不住地说:“瘦了,又瘦了。。。脸色熬地发青——我原就说过的,好好的去打什么仗!”眼里两道热泪就滚了下来,和|见他如此恋主,不由地也感动道:“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别瞎担心——二爷呢?还没起吧。。。”顿了顿,才迟疑地问道:“。。。她呢?这些年还安份吧?”刘全怔了下,才低着头道:“太太她。。。咳。。。爷还是去亲自看看她吧。”刘全会这么说,这马佳氏只怕出了大症候,和|此刻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抬脚就进了马佳氏的屋子。

    天虽微亮,房里却依然点着灯,顺着摇曳不明的烛火看过去,和|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若说三年前他因伤负气离家,马佳氏还有几丝风韵犹存,如今满头白发瘫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老妪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就是他的继母。

    “。。。谁?”马佳氏虽在昏睡,直觉却还有,抬了抬眼哑着声问,翠玉儿忙上前扶她:“是大爷回来了,来看看太太。”马佳氏浑身一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先伸手将烛台打翻在地才趴地摔了翠玉儿一巴掌,厉声道:“为什么不早来禀告!”

    整间屋子顿时重又一片漆黑,和|听床上悉悉梭梭的响动,便猜到马佳氏竟挣扎着在梳头换衣,他没想到女子至死也不忘在男人面前竭力修饰自己的容貌,不由地叹了口气,挥手叫翠玉儿退下,提衣远远地离床坐下:“别忙活了,我。。。我不点灯就是。”炕上传来马佳氏精疲力尽的喘息声,如拉着破风箱一般,一听而知是肺损甚巨,咳血不止的症候。于是一拧眉:“还是抽□□闹的,是不是?早与你说过了,这玩意不是好东西——几个人抽上了有好结果,你偏又不听。。。”和|不觉住了口。三年不闻不问,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等死的女人,似乎过往所有的是是非非都不再重要了,何必再去苛责什么呢?“你歇息吧。明天我找个好大夫再来看看你。”和|刚刚起身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个颤抖而虚弱的声音:“善宝。。。我求你一件事。”

    和|停了脚步,却并不回头:“你说。。。”

    “我是不中用了,打从你一走,我活着的念想就只剩下那杠烟枪。。。你说这□□不好,我。。。也知道,可它比男人好,不会让你守一辈子的活寡,你想爽快了就找它,它比男人可靠。。。”马佳氏的声音空洞而贫乏,“ 这辈子也这么完了,我只想求你——替你父亲休了我。。。”

    和|猛地转身——这怎么行!父亲亡故十多年后再休了继室,天下哪有此等咄咄怪事!他和家人哪里丢的起这个脸?!想着马佳氏重病在身,因而强奈着火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没有!”马佳氏复激动起来,随即扒着床沿咳嗽,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一并呕出来了,一地的班驳血迹,“我既然清清白白的嫁。。。过来,二十多年了——就让我清清白白地走。。。”和|见状心里顿时一软,上前扶起她,替她擦去下巴上的血痕,不料马佳氏却甩开他的手,扑进他怀里浑身颤抖地道:“你从不在女人身上下过工夫,但我一直知道你心底是个重情的人,所以我一直没死了对你的心,如今才知道。。。你这样的人,没有一个女人能得到你——无论是我还是冯家那姑娘!呵呵呵,我想通了,我终于想通了。。。”和|慢慢地将她枯瘦如柴的手放下,心里却不免有些难受,半晌才开口道:“额娘。。。你好好养病吧。”

    出了门才见到和琳已批着衣服侯在屋外,刚毅勇武,益发沉着,与三年前迥然不同,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兄弟抱个满怀——和琳抚着他的背许久,才哽咽道:“哥。。。你变的又黑又瘦了。。。”

    “塞外征战你当是江南游乐呀?”和|拍了拍和琳结实的胳膊,也是笑中带泪,“武学堂早毕业了吧?”和琳点了点头:“如今在兵部做个笔贴式。”这是个九品文职,最是无所作为的。和|怔了下,又笑道:“没疏通门路自然如此,别急,哥总有办法的——赶明儿有空,你让刘全请个好点的郎中来给她瞧瞧。顺便去阜成门找找咱族的老太爷——看看怎么着,替阿玛写封休书来。”

    和琳看了那屋里一眼,皱着眉道:“你真要休了她?!”

    “我想通了,这虚礼脸面都是人自个儿在为难自个儿——人死如灯灭,什么也都没了,遂她最后一个愿又何妨?”和|抿了抿唇,又问,“她方才说什么冯家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你出征之前可还记得英廉以你被赶出咸安宫为借口要退婚?”

    和|点点头,那时候还闹的家宅不宁。和琳又道,“可据说冯家那闺女是个烈性人,无论他外祖父怎么威逼,她都矢志不从,非要嫁到咱家来——说是除非你战死沙场否则她绝不改嫁!”

    和|怔了一怔,虽对这位冯小姐有几分抱歉,却依然摇了摇头:“明儿替我回绝了吧——就说我和|,高攀不上。”

    “大哥!英廉如今可是武英殿大学士——何况冯小姐为你蹉跎了整整三年如今早过了适婚年龄,你如今反要退婚又置她于何地!”

    和|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可我,不能娶她。”

    他心里,有人了。更何况他们发过誓的。。。若有相负,不得善终。

    “哥。。。”和琳对上他的双眼,摇了摇头,“你非娶不可。”

    福康安这些天一直衣不解带地在病榻前伺候傅恒,仿佛要就此补回这十余年来缺失的父子天伦,乾隆虽然心里想见福康安想的要命却也不忍心夺了人家的父子天性,一面有旨给福康安不朝伺父的特权,一面一日数次遣使探安,赏赐的御药灵丹更是不记其数,原本因着傅恒病重而都在观望的大小臣工都嗅到了富察家依然圣眷优渥的味道,一个个接踵而来地请安问症。福康安不耐烦起来,吩咐除了纪昀刘庸等一贯与父亲亲厚的门人故旧,其余的一概挡驾。棠儿倒是镇定,一两日才来走动探望一次,余下的时间不过在小佛堂颂经不止。

    原本一直随亲侍奉的福长安也不与他争,每天进来循规蹈矩地向父亲请安,见着福康安依旧是谦恭有礼地问好搭话,一如无事发生。一日在园子里逛荡忽然见一个下人行色匆匆地朝主屋走去,手里捏着份半新的名刺,心里一动,忙一把拦下:“谁的名帖?”

    那下人见是四少爷忙请了个安才道:“找三爷的,叫什么和,和|。”

    果然。福长安不露声色地接过看了,顺手就给丢进荷花池里——“四爷!”

    “我说你还是这么着没脸色。”福长安好整以暇地拍拍他的肩,“三哥说过什么来着?除了纪大人刘大人以及阿玛当年故旧亲游外,有外客的一概不见——就是怕烦。这个和|,没个一官半职谁知道进来做什么的?听爷的话,别进去讨没趣,三哥正为阿玛的病生气呢。”三两句打发了那人,福长安冷笑着朝府门走去,绕过影壁远远地果见和|立于朱门旁,面带焦虑。

    “和|!”他顷刻间换了另一种神色,大笑着迎了上去,抱住他的肩膀,“这时候才舍得来找我!算哪门子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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