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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的斑点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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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八年以来,我不仅详细研究了福尔摩斯的破案手段,而且还做了记录,到如今已经存了七十多个案例。我大致浏览了一下这七十多个记录,发现其中有很多都属于悲剧范畴,但也有少数属于喜剧结尾。这些案子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可以说几乎没有平淡无奇的。我觉得,这是因为福尔摩斯的工作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出于他对破案的喜好。他只对那些看起来十分独特甚至是荒诞的案子感兴趣,对于那些乏味寻常的案件则显得不屑一顾。我想,在这些离奇诡谲的案子中,最著名的莫过于罗伊洛特家族的那一例了。这一家族是萨里郡斯托克莫兰的望族,这件案子也是异乎寻常的离奇。当时我和福尔摩斯相识不久,而且都是单身汉,在贝克街合租一套公寓。其实,这件案子本来早就可以被记录下来,但是当时我向当事人保证过会严守秘密。直到上个月,那位要求我作出保证的女士不幸早逝了,这才解除了我们的约定。我认为,是时候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因为,现在关于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的死已经是谣言四起了。这使得本案变得比它的真实情况还要可怕,我想我该说说实情了。

    那是一八八三年四月初发生的事情。一天清晨,我睁开眼睛,看见福尔摩斯已经穿戴整齐,站在了我的床边。通常情况下,他可是一个特别爱睡懒觉的人,但是我看了下放在壁炉上的时钟,才七点十五分。我很诧异,心里有点不高兴,因为他的到来打乱了我日常的作息规律。

    “我很抱歉,华生,把你吵醒了。”他说,“可是,你我今早都注定如此。先是一阵敲门声吵醒了赫德森太太,接着她就好像有意报复似的来叫醒我,现在则是换我来把你弄醒。”

    “那,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失火了?”

    “不,是来了一位委托人。一位年轻的女士来拜访,她的情绪非常不稳定,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坚持一定要见到我。现在她已经在起居室里等我们啦。你想,如果有个年轻姑娘一大早就徘徊在这个城市,甚至还不礼貌地把别人从睡梦中吵醒,那肯定是发生了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所以,她才迫不得已一定要去找人商量。如果这件事是一件十分有趣的案子,那么我相信你肯定不愿意错过开头的部分。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你叫起来,给你这个了解事件始末的机会啊。”

    “哦,老兄,这样说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观察福尔摩斯那极具专业水准的调查工作已经成为我人生最大的乐趣之一了,他每每能依据事实迅速进行推理,这让我钦佩不已。他推论的敏捷程度,就仿佛一切都是凭借直觉做出的判断,可又无一不是以清晰的逻辑关系为基础的,他就依靠这天赋帮助委托人解决他们的疑难杂症。我立马起床,然后穿上衣服,不出几分钟就收拾完毕。我陪着他来到起居室,看到一位穿着黑色衣服,戴着面纱的女士端庄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到我们,她迅速地站起身来。

    “早上好,女士,”福尔摩斯轻松愉快地说,“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位华生医生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室友。在他面前你不用拘束,就如同在我面前一样,可以畅所欲言。哦,赫德森太太想得可真是周到,我非常高兴,你看她已经把壁炉烧得那么旺。请坐在火炉边上吧,我叫人给你送一杯热咖啡来,你在发抖,是不是很冷?”

    “先生,我发抖不是因为感到寒冷,”那个女人很小声地说。同时,她也依着福尔摩斯所说换了一个位置。

    “那你是因为什么呢?”

    “福尔摩斯先生,我是因为害怕和恐惧才不自觉发抖的。”她说着就把头上的面纱掀了起来,我们这才看出来,她确实陷于紧张焦虑之中,样子十分惹人怜悯。苍白的脸色,沮丧的神情,眼睛里透着惶恐和不安,好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的小动物。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但是头发却过早地生出了几缕银丝。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沮丧。这时候,福尔摩斯迅速地打量了这位女士。

    “你不用害怕,”他躬身向前,轻拍这位女士的手臂,安抚地说,“我绝对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你的困难。我知道,你今早才坐火车赶来。”

    “这么说,你认识我,先生?”

    “不,我看到你的手套里露出半截回程车票。你肯定起得很早吧,而且在前往车站的途中,还乘坐了很长时间的单马车①,并且道路十分崎岖泥泞。”

    那位女士大吃一惊,困惑地看着我的朋友。

    “亲爱的小姐,这里头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他笑了笑说,“你上衣的左袖上,至少有七处都溅上了泥点。而且这些泥迹都还很新。我想只有单马车才可以这样甩起泥巴来,而且你只有坐在车夫左边才会被泥溅到。”

    “先生,无论你是怎样判断出来的,你都说得一点不错。”她说,“我不到六点就从家里出发了,到莱瑟黑德时是六点二十分,接着乘坐第一班开往滑铁卢的火车就过来了。先生,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疯的,我现在束手无策,也没有可以求助的人,虽然有一个可怜的人关心我,但他也是爱莫能助。我从你曾经给予过极大帮助的法林托歇太太那知道了你,并且要到了你的地址。福尔摩斯先生,请你帮帮我,至少给处在无尽黑暗中的我指出一点点光明吧。虽然目前我支付不起酬劳,但是再过一个月或者一个半月,我就会结婚了,到那时,我就可以支配我个人的财产了。先生,你要相信,我绝对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小人。”

    福尔摩斯走到他的办公桌旁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很小的案例记录,翻看查找着。

    “唔,法林托歇,”他说,“啊,我想起来了,那件案子牵涉到了一顶猫眼儿石的皇冠。华生,那还是你没来时候的事情呢。小姐,我想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就像我以前为你的朋友效劳一样。至于酬劳嘛,你不用担心,我的工作本身就是最好的酬劳了。不过,请你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支付给我一定的费用。现在,请你把有关这件案子的一切情况都告诉我们吧,让我们来判断。”

    “唉,”我们的客人回答道,“最令我恐惧的就是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那都是一些十分模糊的东西。我的担心和怀疑全都出自一些很小的事情,这些小事在别人眼里或许不算什么,甚至连那个最应该帮助我的人,也认为一切事情都是一个精神紧张的女人的胡乱猜测。当然,他没有这样说,但是从他对我的安慰和不肯正视我的眼神中我就知道,他是这样认为的。我听人说,福尔摩斯先生能看清楚人们心里头的各种邪念。请你帮帮我,告诉我应该如何面对目前危机四伏的处境。”

    “我会非常留心你的讲述的,小姐。”

    “我叫海伦·斯托纳,目前和继父生活在一起。我继父所在的家族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撒克逊家族之一——罗伊洛特家族,这一族就生活在斯托克莫兰,具体位置是在萨里郡的西部边界,而我的继父则是他们家族活在世上的最后一人。”

    福尔摩斯说道:“嗯,我对这一族还有些了解。”

    “罗伊洛特家族曾经是英国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产业极大,占地面积大大超出了本郡的范围,北到伯克郡,西到汉普郡都有这个家族的产业。可到了上世纪,连着四代继承人都荒淫放荡,挥霍成性,终于在摄政时期①被最后一个赌徒弄到倾家荡产,只剩下几亩田地和一座拥有二百年历史的宅邸,其实就连那座宅邸也已经被典当得不剩什么了。最后一位败家子就留在那里苟延残喘地生活着。可是他的独子,也就是我的继父,知道自己必须要适应目前这种破落的境况,于是他向亲戚借了一笔钱,用这笔钱去学了医,并获得了医学学位。后来他去了加尔各答,在那里当医生。凭借着自己高明的医术和坚韧的个性,他的业务发展得非常好。可是因为家中经常被盗,他一怒之下打死了他的管家——一个当地人,差点因此被判死刑。就这样,他遭受了长期的牢狱生活。后来,他回到英国,变成了一个容易暴怒并且落魄潦倒的人。

    “罗伊洛特医生还在印度时就和我的母亲结婚了。当时母亲正孀居在家,我父亲生前是孟加拉炮兵司令斯托纳少将。我还有一个孪生姐妹茱莉亚,我母亲和罗伊洛特医生结婚的时候,我们只有两岁。母亲有一笔很可观的财产,每年的收入至少是一千英镑。他们结婚后,母亲立下遗嘱,决定把自己去世后的所有财产都转入继父名下,不过附加条件是我和茱莉娅结婚后,继父每年必须支付给我们俩一定数目的生活费。后来我们回到了英国,不久之后,我的母亲就因为一次火车事故而不幸丧生了,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此后,继父放弃了在伦敦重新开业的打算,带着我们姐妹俩来到斯托克莫兰,一起生活在那座古老的邸宅里,母亲的遗产足够我们应付一切的生活开销了,看起来我们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的。

    “可是,回到斯托克莫兰之后,继父身上发生了一些很可怕的转变。最开始,我们的邻里看到罗伊洛特家族的后裔重回故居生活都非常高兴。可是他一反常态,拒绝和邻里交往,经常闭门不出。只要碰到外人,他肯定会暴跳如雷地和人家争吵。这种近似疯癫的狂暴是遗传自这个家族的。而且我认为继父因为曾经长期居住在热带地区,所以这种脾气越发变本加厉了。使人难堪的争吵不断地发生,甚至有两次都吵到了警察局去。从此以后,他就变成村里人见人怕的魔王了,村民们见到他都唯恐避之不及而惹上麻烦。又因为他天生力大无穷,所以一旦他发火,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拦住他了。

    “上个星期,他把我们那里的铁匠扔进了河里,我四处借钱,才把这件事解决掉。除了那些居无定所的吉卜赛流浪者,他根本没有其他朋友。他把那几亩家族仅存的、荆棘丛生的田地腾出来,让那些吉卜赛人在上面安营扎寨。他还常去那些人的帐篷里接受他们报答般的款待,有时候也和他们一起出去流浪好几周才回来。同时,他非常喜欢印度的动物。他养了一只印度猎豹还有一只狒狒,那是一个记者送他的。这两只动物毫无束缚地奔跑在他的土地上,这让村民们十分恐惧,就如同恐惧我的继父一样。

    “先生,通过我的讲述,你肯定很容易预见我和我那可怜的姐姐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了,我们几乎没有生活乐趣可言。外人也不愿意长时间和我们一起生活。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所有家务都是靠我们俩来操持。后来我的姐姐死了,那时她才三十岁,却已经是鬓发花白了,就像我现在这样。”

    “你的姐姐死了?”

    “是的,两年前她去世了,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你可以想象,过着我所说的那种生活,我们几乎没有机会见到任何年纪相仿的人。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名叫霍洛拉·韦斯法尔的姨妈。她住在哈罗附近,是个老处女。偶尔地,我们也会征得继父的许可,去她家里小住几天。两年前,姐姐去她的家里过圣诞节,并因此与一位领半薪的海军陆战队少校结识,还许下了婚约。我的继父知道后,并没有反对。但是在举办婚礼的前两周,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件事夺走了我唯一至亲的生命。”

    本来福尔摩斯是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的。听到这里,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位女士。

    “请你尽可能说得详细准确点。”他说。

    “这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因为在这件事发生的可怕时刻里,几乎每一分钟发生的事都已经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子里了。我说过,庄园的房子是很古旧的,目前只有一侧的耳房里住着人。这一侧耳房的起居室就在房子的中央,卧室在一楼,罗伊洛特医生住在第一间,我的姐姐在第二间,我住第三间。这些房间互不相通,但是房门都面向同一条走廊。我说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福尔摩斯回答道。

    “我们三个房间的窗户都是面向草坪的。悲剧降临的那天晚上,我继父很早就回到自己的卧室去了,但他并没有入睡。因为我姐姐一直可以闻到他那强烈的印度雪茄味,他对这种雪茄已经是欲罢不能了,这让我姐姐苦不堪言。因此,她来到了我的房间,和我聊了会儿天,我们谈起了她的婚礼。十一点钟的时候,她准备回房去休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海伦,”她说,“你睡到半夜时,可曾听见过有人吹口哨?”

    “没有。”我回答道。

    “你睡着了以后,有没有可能吹口哨?”姐姐问。

    “当然不可能,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因为这几天每到半夜三点钟左右,我就能听到有人吹口哨的声音,虽然声音很小,但我一向睡眠很浅,一有动静就会被吵醒。但是我说不出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可能是隔壁的房间,也可能是草坪,我当时还想,你会不会也听到了。”

    “那倒没有。我看一定是那些住在种植园里的吉卜赛人吹的。”

    “很有可能是这样。可如果口哨声是从草坪那里传过来的,为什么只有我听到了,你却没有?”

    “啊,我睡觉向来很沉。”

    “好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冲我笑了笑,接着就帮我把房门关上了。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她回房锁门的声音。”

    “锁门?”福尔摩斯问道,“你们总是习惯在睡觉的时候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是的,我们一直这样做。”

    “为什么?”

    “我之前说过了,继父有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狒狒。如果不锁门,我们就觉得不踏实。”

    “这倒也是。请你继续吧。”

    “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着。一种有事情要发生的不安感觉一直萦绕在我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和茱莉亚是孪生姐妹,你知道,联系我们两人的纽带是多么奇妙。那一晚暴风雨很大,狂风的怒吼声交织着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噼啪声。突然,在这一片嘈杂喧闹的风雨声中,传出了一个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我听出那痛苦的声音来自我的姐姐,我立刻跳下床,围上一条披肩就冲了出去。就在我打开自己房门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姐姐说的口哨声,接着又听到了一种仿佛金属落地的声音。当我沿着走廊跑去我姐姐的房间时,发现她的门锁已经打开了,房门正在一点点地被拉开。我吓坏了,瞪着眼睛,不知道房间里会出来什么东西。借着走廊的灯光,我看到姐姐走了出来,她惊恐的脸雪白雪白的,双手四处摸索着,仿佛在寻求救援。她的身体摇摇晃晃,好像一个随时会跌倒的醉汉。我扑过去,把她抱住,这时候她再也无力支撑,双腿一软就倒在地上。她仿佛经受着剧痛,滚来滚去,四肢抽搐。本来我以为她没有认出我来,但当我俯身去抱她的时候,她发出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凄厉喊叫。她说的是:“天啊,海伦!那条带子!那条斑点带子!”她好像还没说完,但是却说不出了。她抬起手,指向了继父的房间,然后她又一次抽搐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跑向继父的房间,看见他正穿着睡衣匆忙跑过来。等他来到姐姐的身边时,她已经不省人事了。我们给她喝了白兰地,还找来了医生,可是这一切举措都是徒劳的。我的姐姐已经是气若游丝,难以救治了。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都没有再醒过来。这些就是在我那可怜的姐姐身上发生的令人悲痛的事情。”

    “等一下,”福尔摩斯说道,“你能肯定自己确实听到了口哨声和金属撞击的声音吗?你能确定吗?”

    “本郡的验尸官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确定自己听到了,我对它们的记忆非常深刻。但是因为当时风狂雨骤,老房子又时不时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也可能听错了。”

    “你姐姐出事的时候,穿的是白天的衣服吗?”

    “不是,她穿的是睡衣。而且右手还拿着一根烧过的火柴,左手拿着一个火柴盒。”

    “哦,这表明出事的时候,她点燃了火柴,还查看过周围的情况,这一点非常重要,验尸官怎么说?”

    “他很认真地去调查这件案子,因为罗伊洛特医生在当地早已是声名狼藉了,但是他查不出任何让人信服的死亡原因。我可以证明,房门总是从室内锁住的,窗子也被老式的宽边百叶窗挡着,而且每晚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墙壁也仔细地被检查过,四壁都非常坚固,地板也彻彻底底地翻查了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烟囱里虽然空间很大,但是入口处锁着四个大铁锁。因此我敢肯定,出事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姐姐一个人。而且在她身上也没发现任何受到暴力侵害的伤痕。”

    “有没有可能是毒药?”

    “医生们也怀疑过,并且做了检查,但什么都没查出来。”

    “那你觉得你姐姐是因何而死的呢?”

    “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她吓着了,但是我觉得她纯粹是被吓死的,她完全死于自己的恐惧和震惊。”

    “案发时,那些吉卜赛人在种植园里吗?”

    “在,他们总是待在那儿。”

    “对啦,根据她提到的带子①——就是那条斑点带子,你想到什么没有?”

    “有时候我会觉得,那是姐姐神志不清时胡乱说的,但是有时候又觉得,可能是在指某些人,没准就是那些住在我家的吉卜赛流浪者。他们几乎每个人头上戴的头巾都有斑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了姐姐描述的那个古怪的形容词。”

    福尔摩斯摇了摇头,好像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这其中还另有玄机,”他说,“请你继续说吧。”

    “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很快就过了两年。这期间,因为姐姐的离去,我的生活更加孤独了。但是很幸运,一个月前,一位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向我求婚了,他叫珀西·阿米塔奇,家住里丁附近的克兰霍特,是家里的次子。我的继父没有反对这桩婚事,于是我们决定在春天结婚。两天前,我们的房子进行修葺,我的房间被钻了些洞,所以我只能搬去姐姐出事的那间房子暂住,睡在姐姐睡过的床上。昨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一直想着她那悲惨的遭遇。突然,在那万籁俱寂的时刻,我竟然听到了那个预示过我姐姐死亡的奇怪的口哨声。您能想象我当时有多么害怕吗!我从床上跳起来,点亮了灯,但是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我真的被吓坏了,再也不敢到床上去休息。于是我穿好了衣服,天刚亮就悄悄离开家了。我从家附近的旅店那里雇了一辆马车,来到了莱瑟黑德,然后就过来找您了。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过来寻求您的帮助。”

    “你的做法非常明智,”我的朋友说,“但是你确定已经把所有情况都说出来了吗?”

    “都说了,先生。”

    “罗伊洛特小姐,我相信你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说出来,你在为你的继父遮掩,不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先生?”

    福尔摩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抓起客人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把带花边的黑色袖口的褶边拉了起来。只见她那白皙的手腕上,有五个乌青的伤痕,那是手指留下的痕迹。

    “你受过你继父的虐待。”福尔摩斯说。

    这位女士涨红了脸,伸手整理好袖子,然后抬起头说:“他体格健硕,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气有这么大吧。”

    大家都沉默了很久。在这期间,福尔摩斯一直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壁炉里噼里啪啦的火苗。终于他开口说道:“这件案子非常复杂。在决定做什么之前,我必须了解所有的细节,可是细节简直是数不胜数啊。现在时间紧迫,如果我们今天去斯托克莫兰,你能让我们避开你的继父,去检查一下那些房间吗?”

    “非常凑巧,他和我说今天要去城里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一天都不在家,这样你就不用有什么顾虑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一位很老的女管家,很容易把她从身边支开的。”

    “这样说来再好不过了,华生,你愿意跟我走一趟吗?”

    “当然。”

    “那我们两人一起过去。你还另外有什么私事要办吗?”

    “既然已经到城里了,我确实打算处理一两件事情。不过,我会乘坐十二点那班火车回去的,以便赶回家等你们过来。”

    “你可以在午后等我们过去,眼下我还要处理些业务上的小问题。你不要坐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吗?”

    “不,我马上就走啦。把心里话说出来之后,我觉得轻松多了,我非常期盼下午的再次会面。”她站起来,拉下帽子上那厚厚的面纱,离开了福尔摩斯的房间。

    “华生,你怎么看这件事?”福尔摩斯朝后靠倒在椅背上问我。

    “我看,这肯定是一个阴狠而又恶毒至极的阴谋。”

    “我也觉得确实非常阴狠恶毒。”

    “如果这位女士对墙壁和地板的描述都是真实的话,门窗和烟囱也没有问题,那她姐姐离奇死亡的时候,屋里肯定没有第二个人。”

    “可是,半夜里的口哨声着实让人费解,而且她姐姐死前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也非常蹊跷。”

    “是的,这真让人伤透脑筋。”

    “三更半夜的口哨声;和医生关系密切的吉卜赛人;还有医生有意阻挠继女结婚的确凿事实;死者临死时提起的斑点带子;咱们的委托人听到的金属撞击声,不过那或许是百叶窗的金属杠落槽时发出的。当这些环节都联系在一起时,我就完全相信咱们可以根据这些线索探寻出事实的真相。”

    “那些吉卜赛人到底在本案中起到什么作用了呢?”

    “我还不知道。”

    “以目前情况来看,任何推理都存在很多漏洞。”

    “确实是这样。正因如此,我们才必须尽快赶往斯托克莫兰。我想知道这些推理上的漏洞到底是无法填补的,还是能够说得通的。哦!真是活见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朋友突然叫了一声,因为一个彪形大汉突然把门撞开,而且还堵在了门口。他的衣着很是奇怪,看起来既像专家,又像庄稼汉。他戴着一顶黑色的大礼帽,穿着一件长礼服和一双带绑腿的长靴,手里摇晃着一根打猎用的鞭子。他是那么的高大,以至于帽子都碰到房门顶了。他那魁梧的身躯,差不多把整个门都堵住了。他长着一张被太阳晒得焦黄的宽脸,上面爬满了皱纹,而且写满了暴戾邪恶的神情。他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福尔摩斯。他那深凹的双眼闪烁着凶光,再配上那细长高耸的鹰钩鼻子,使他看起来如同一头老朽的猛禽般凶残。

    “谁是福尔摩斯?”来者很不礼貌地问道。

    “我就是,先生。不好意思,请问你的尊姓大名是?”福尔摩斯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就是格里姆斯比·罗伊洛特医生。”

    “哦,你好,请坐吧。”福尔摩斯客气地说道。

    “少来这套,我知道海伦找过你,别想抵赖,我都跟了她一路了。她都告诉你什么了?”

    “为什么今年天气迟迟没有回暖。”福尔摩斯说。

    “她都告诉你什么了?”这个老头突然气急败坏地大喊起来。

    “虽然冷了些,但是据说番红花的长势会很好。”福尔摩斯仿佛完全没看见来者的暴怒。

    “你别想敷衍我!”罗伊洛特医生往前跨了一步,扬起手中的猎鞭说道,“我早就听说过你了,你这个流氓!你叫福尔摩斯,是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无赖!”

    福尔摩斯听了这话只是微微一笑。

    “福尔摩斯,你就是个闲得无聊多管闲事的流氓!”

    他这回反而笑得更加开心。

    “福尔摩斯,你在警局不过就是个自视过高的芝麻官而已!”

    福尔摩斯哈哈大笑起来。“你讲话可真有意思,”他说,“麻烦你离开的时候把门带上,穿堂风太凉了。”

    “我说完该说的话自然会走。你休想来管我的事。我跟踪了我的继女,知道她来找过你。你给我记住,我可不是好惹的!你看这个。”他一下抓起屋里放着的火钳,一使劲就把它拗弯了。

    “小心点!千万别落到我手里。”他叫嚣着,随手把那个已经变形的火钳扔进了壁炉,接着就愤怒地转身离开了。

    “他可真是温和亲切啊,”福尔摩斯大笑着说,“虽然我不如他块头大,但如果他肯多待一小会儿的话,就会知道其实我的手劲并不比他小多少。”说着,他把火钳捡起来,猛地一掰,火钳就重新变直了。

    “太可笑了,他竟然把我和那些官方侦探相提并论,真是够无理的。不过,这段小小的插曲却也为咱们的侦查增添了不少的乐趣啊。我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咱们那位委托人会不会不小心碰到这个恶棍,从而受到什么虐待。华生,咱们还是快点吃早饭吧,饭后我要去一趟医生协会,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材料来帮助我们侦破这件案子。”

    福尔摩斯在将近一点钟的时候才从医生协会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写满文字和数字的蓝纸。

    “我去看了斯托纳小姐母亲的遗嘱,”他说,“为了明确它的含义,我只得把各项投资的收入都计算出来。在那位女士去世之后,那些投资的全部收入是不到一千一百英镑。不过因为农产品价格下跌,现在那些收入肯定不会超过七百五十英镑了。可是遗嘱里写明,每个女儿出嫁后,都有权利索取二百五十英镑。再明显不过了,如果两个女儿都嫁人的话,那位可怜继父的收入就会十分微薄了。即使两人中只有一个人结婚也会弄得他非常狼狈。我这几个小时的工作总算是有成效的,因为这至少证明了罗伊洛特医生有充分的动机去阻止两个继女结婚。华生,我们要抓紧时间,否则就太危险了。而且这位继父已经知道我们要介入他的事情了。如果你已经收拾妥当,我们就乘马车赶往滑铁卢车站吧。要是你能再随身携带那把左轮手枪的话,我就会更加感激你的。对付这种可以坳弯钢铁的先生,还是那把埃利二号更有效。我认为只要有这把手枪和每人一只牙刷就可以满足我们的全部需求了。”

    我们刚到滑铁卢车站,恰好有一班火车开往莱瑟黑德。我们到站后,从车站旅馆雇了辆马车,然后在萨里单行车道上行驶了大概五六英里的样子。当时的天气非常好,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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